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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祖谦等转官制淳熙五年九月 南宋 · 郑丙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三
朝奉郎、行秘书省著作佐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兼权礼部郎官吕某。
右,可特授朝散郎,依前行秘书著作佐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兼权礼部郎官
敕:承议郎秘书丞、兼权吏部郎官黄洽等,列职图书之府,参联史氏之官,皆极一时之选,储为异日之用也。
朕仰遵太上皇帝之眷谟,举行绍兴甲子之缛典,载临秘阁,钦阅宝储,延见群士,赐宴赋诗,以侈荣宠。
居官其间,进秩一等,稽之彝章,允为异数。
朕之所以稽古右文,礼贤下士之意,于此见矣。
尔其精白一心,图厥报称,以永有辞。
可依前件。
按:吕祖俭吕乔年编《东莱吕太史年谱》,宋嘉泰元明递修本《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又见《东莱外录》卷一。
第二次丐祠劄子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一、《后乐集》卷六
臣某言:早来具劄子面奏,乞解罢机政,畀以外祠,出郊待命。
伏蒙圣恩特降中使,宣押赴都堂治事者。
危衷亟吐,温旨未俞,谊既难安,理须再渎中谢。)
伏念臣无轲、雄之学,窃晁、董之科,流俗既哗其虚名,清朝亦待以异数。
粗尝有志,矧当励精更治之时;
自审非才,终匪扶颠持危之手。
下有讥评之交至,上而谴告之相仍。
久合丐于免归,迹恐邻于规避。
今则信使通而无壅,敌兵撤以尽还。
百万生灵,行有息肩之渐;
二三宰辅,又皆同德之良。
何取臣愚,尚妨贤路?
窃考祖宗之盛际,最为体貌于近臣。
或自诡于投閒,率从容而去国。
孝皇晚岁,自黄洽、萧燧之外,比比有人;
陛下初年,由郑侨、何澹而后,寥寥罕见。
得非贪恋,不明去就之几;
是致倾摇,终费保全之力?
臣之当去,今也其时。
苟必待公言弹劾而后归,亦岂是圣主延登之初意?
伏望皇帝陛下矜其悃款,惠以始终,许退处于田庐,俾夤修于香火。
珍台閒馆,倘旧观之复还;
坠履遗簪,亦后来之知劝。
臣无任。
奉直大夫福建路安抚司参议陈公行述嘉定五年十二月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七、《复斋集》卷二三
公讳寔,字师是兴化军莆田县人丞相魏国正献公长嫡子也。
妣聂氏,封魏国夫人
公生而端重,学问不烦父师。
绍兴三十一年正献遇明堂恩,授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是时正献御史登法从,骎骎秉政,公在侍侧,未尝有子弟之过,宾客人士无识其面者,远绝请托,亳发不敢言。
乾道元年干办福建路市舶司公事。
舶司琛赆之府,象、犀、香、珠,杂他奇药稛载山积,临视者往往鱼猎,其尤又有所谓和买,名予其直,十不二三。
公曰:「彼冒万死一生以求利,吾忍夺之」?
视其人如伤,屏从者于门外如寇,以故蛮商蜑客每遇公之至,环立罗拜,以手加额。
郡将待制汪公大猷、舶使张公坚深器重之。
淳熙二年迁主管南外睦宗院
清源大郡,奸宄所集,恶少无赖挟宗室之势以陵驾平民,民不敢求直。
白宗正赵公不敌严为陪涉之禁,以脱其瓜距亲,以义理之言委曲讽谕,以平其心,未几帖然,民受不知之赐居多。
七年,迁通判泉州
州有军屯,率岁籴船粟以哺官员,其直以钜万计,商人患之,舟不时至,军情恟恟。
公下车,移书属邑,定其轻赋,革奸吏督迫侵渔之弊,诚信不欺,皆感悦承命,迄偿所负。
往时商人取直于官,视赂为先后,公按籍为次,莫不跃喜抃叫。
郡有富商,盖尝德公,因姻戚馈奇货为谢,且以自结,公愕然曰:「子祸我矣」。
其人愧谢而去。
语闻,郡侯林公枅谓僚属曰:「是能世其家法者」。
叹息久之。
正献忧,哀号毁瘠。
反吉,迨十六年,通刺福州林公复帅三山,知公清谨,事无巨细,悉与评论。
继帅辛公弃疾驭下如束湿,僚吏抑首唯诺走趋,公独尽诚不疑,事有不可,必辩止之,气和声亮,帅反加敬侍。
同僚有侵公职者,公逊不与校,帅知之,益服公量
暇日与公商论古今,应答如响,皆出入经史百家。
故辛公荐公,其章有「博极群书,见谓远器」之语。
终更造朝,拜提举福建路市舶
入觐,天颜甚怿,迎谓曰:「卿名相之子」。
所奏《谨名器振纪纲》、《铜钱出海》二劄,皆欣然开纳,庆元二年也。
未上,魏国夫人薨。
居丧尽礼。
服阕,改提举广南路市舶
公无意入南。
开禧改元,上日既及,逗留未行,会有言者,授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公喜曰:「此吾志也」。
盖平生家食之日甚富,率五鼓秉烛观书,夜分乃寝。
暇则娱情花竹,与老农圃相尔汝于阡陌间,人不知其为素官者。
于时权臣妄兴边衅,羽书旁午,一日郡侯侍郎王公居安招置坐席,公言某事必不然,未几果然。
王公击节叹其远识,有诗遗公曰:「是非举世谁能辨,议论到公今始平
通国皆称为佛子,如心无愧是纯诚」。
盖谓此也。
嘉定二年,转福建路帅司参议官侍郎黄公庭、尚书叶公时皆敬之,每与议,喜愠不形于色,而所守确不可移,帅尝曰:「陈君可谓仁者之勇」。
四年三山归,年将至,欲致其事,会弟将作监守卒于临安之精舍,益无意于人世,伤戚之馀,郁郁不乐,然未尝疾也。
五年正月八日忽微眩,家人视之已端坐而逝。
先是,梦中献公使人召己,觉而遍省先陇,谒亲旧,若将辞别之为者,人皆骇之。
闾巷无少长,莫不为之赍咨叹息,有泣下者。
公慈厚恭敬出于天性,孝亲友弟,人无间言。
平居闻朝廷有大震,忧喜不翅如出于己,抚宗族惟恐不至,遇人不以智愚高下,一敬以和。
急人之贫,施予不计有无,期于倾尽。
自少至老,未尝有所怨恶,亲戚乡党、仆使童稚;
无一于公有后言者。
戊辰秋,乡闾苦旱,公斋祓祷于天,朝服徒行,与父老偕,已而绸云勃兴,甘雨大作,犹不执盖,沾体而归,阖郡异之。
呜呼!
可谓有志于斯人矣。
公弱冠入仕,至是五十年,所历才五官,非有废退摈揠而甘心闲散,曾不得一障乘之以行其志。
其所荐引皆当世名公,如尚书王公大宝,则称其「廉勤有守,该赡能文」;
故相赵公汝愚,则称其「端谨自将,尉为令器」;
知枢黄公洽、郑公侨,皆尝剡荐。
公卒靖退,恐为人所知。
中更权臣用事,使之不以道进者,志得气满,群讪而聚笑之间,谓至拙而有至幸者存,当是时不坠先训,不为门户羞,今兹得户牖下,非幸欤?
享年七十,积阶由承务郎,十四迁为奉直大夫封莆田县开国男,邑食三百户,锡服金紫。
配方氏,累封恭人,先公二十年卒。
合葬焉。
子男三人:曰垕,通直郎、知潮州海阳县;
曰址,承事郎、监泉州南安县盐税,早世;
曰塾,承务郎佥书惠州军事判官厅公事。
女四人:长适故通直郎知临安府钱塘县赵善绰,次适从政郎、前梅州军事推官李󲦤,次适文林郎、前监行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林致祥,次适奉议郎、知泉州南安县方阜周。
孙男五人:曰瑜、曰瑑,皆将仕郎,曰玒、曰珙、曰璇。
孙女二人,长适承务郎黄荃,次未行。
将以十二月二十四日丙申附于正献公之墓。
其孤垕走书安溪曰:「垕先人与世鲜交,又垕卑且贱,不能求言于当代名公巨人,远日将止,叔父其为我述所尝闻者,俾异日有所考」。
某哭而书之,以俟立言君子铭焉。
讲筵官辞免进读三朝宝训终篇转官奏状淳熙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历官表奏》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大中大夫试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臣周某,朝请郎、试兵部尚书、兼侍读王希吕朝议大夫权尚书户部侍郎、兼侍讲陈岘朝奉大夫侍御史、兼侍讲黄洽朝奉郎秘书省著作郎、兼崇政殿说书崔敦诗同状奏:臣等准尚书省劄子,五月六日,三省同奉圣旨,经筵进读《三朝宝训》终篇,侍读侍讲说书并特转一官者。
非常之恩,承命震恐。
臣等伏睹真宗咸平中肇正讲读之职,始命邢炳专讲《左氏春秋》,其后篇帙既竟,特宴近臣,仍有赐赉迁官之宠,载在史册,以为美谈。
仰惟陛下迪三圣之丕烈,频御迩英,乐闻谟训。
臣等适有天幸,偶值终篇。
圣恩所加,务极隆厚。
赐饮则敕使踵至,赉予则骈蕃不一。
臣等无稽古之力,窃稽古之荣。
其为光辉,已不胜言。
若复骤增显秩,必将上累信赏,下拂公议,此臣等之所以惧也。
邢炳初终自讲一经,宜有异数。
今略计十九年间,任讲读者近六十人,曾非独劳,乃掠众美,此又臣等之所以惧也。
伏望圣慈矜怜危恳,原省罔功,因其旋辞,特格前诏,庶几侥倖之责犹可逭于万一。
臣等无任虔祈战汗之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进谢恩诗表淳熙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少傅保宁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兼侍读卫国公食邑一万一千五百户、食实封四千九百户臣史浩大中大夫试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兼太子詹事、兼修国史管城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臣周某,朝请郎、试兵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玉牒官、兼侍读符离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王希吕朝议大夫权尚书户部侍郎、兼详定一司敕令、兼侍讲闽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陈岘朝请大夫起居郎、兼太子侍讲木待问朝请郎起居舍人、兼玉牒所检讨官宇文价朝奉大夫侍御史、兼侍讲黄洽朝奉郎秘书省著作郎、兼学士院权直崇政殿说书崔敦诗上表:臣某等言:伏蒙圣恩以进读《三朝宝训》终篇,赐臣等御筵及牙简、金带、砚匣、鞍马、香茶者。
侍言虎观,陈三圣之宏规;
锡宴麟台,讲一时之盛礼。
匪颁意厚,宣劝恩深。
既怙冒于光荣,宜发扬于歌咏。
等伏以皇祖有训,嘉言孔彰。
开创守持,垂亿万年之基业;
都俞吁咈,定六十载之纲条。
皆聚此书,克昌厥后。
而臣等读惭左史,时际右文
获并造于细毡,敢妄希于重席!
徒缘幸会,猥被眷私。
属餍殽核之丰,眩骇鼓钟之奏。
袅蹄象齿,第分御府之珍;
骏足雕鞍,均拜天闲之赐。
载颁贡焙,申锡宝薰。
岂伊极陋之姿,堪此殊常之宠?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缉熙帝学,阐绎人文。
诵上世之遗书,宁专耳受;
监先王之成宪,固欲躬行。
逮讫华编,特推饫赐。
儒流改观,识咸平庆历之遗风;
政路偕来,兼元祐绍兴之故实。
若时旷典,增焕昌期。
臣等积愧优恩,粗知美报。
盖九五正大君之吉象,已应于云需
则群黎祈万寿之增诗,必赓于《天保》。
臣等无任感天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各斋沐,撰成《谢恩诗》,随表上进以闻(《历官表奏》卷四。)
定:原缺,据四库本补。
广南提举市舶江公文叔墓志铭庆元二年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八、《平园续稿》卷三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绍熙甲寅五月戊辰,前提举广南路市舶江君文叔卒于家,以今年正月壬寅归窆。
其子公实等以尚书郎黄君唐所状行实来请铭。
昔君侍父尉赣之宁都,与予兄弟倾盖如故,自是熟君文行,阅四十年,情谊日亲,而君介弟立叔再婿予家,铭君宜也。
君初讳澄,字清卿,后改今名。
上世洛阳人,十一代祖承清为福州福清,因家侯官县
祖闻,祖先,俱不仕。
父洵直与叔父逵同贡京师,逵登宣和六年进士第,洵直特奏名入官,终脩职郎、南安军南康县,累赠奉直大夫
恭人叶氏。
绍兴甲子兼科取士,君年十七,以《春秋》举于乡,其后连荐,丁丑春遂中甲科,补左迪功郎,以父丞南康,调雄州州学教授
丁内外艰,徒步护柩二千里,人称其孝。
服阕为静江府教授大新学舍,增市田五百亩,生徒云集。
张孝祥雅重君,去镇日饯客满座,酒阑索赠言相规。
君曰:「舍人文章政事独步一世,加以持重则大用矣」。
僚友愕然,张不怿而起。
明日召君,握手曰:「始君言,实不能堪,久之方悟平生失处正坐是耳」。
因共载累日,留诗为别。
用举主升左从事郎,移郁林州教授
邻境兵将忿争,走诉外台,提兵假道,纵部曲掠夺,州人奔避。
君谕以祸福,迄不敢肆。
郡有冤狱,理掾不肯言,君白其冤。
部刺史二千石荐削交上,改宣教郎,复充沅州州学教授,秩满通判建宁府
淳熙十五年解试,刬革宿弊,迄今以为法。
属邑运盐取赢佐州用,旧政吝本钱不予,郡邑交病,君多予之,于是两济。
太守郑尚书丙政尚严,君赞以宽。
才八阅月,避亲易通判泉州,兼南外宗正丞,赐绯衣银鱼。
前守移疾,政多底滞,君摄事决遣如流,合郡翕然。
大商王元懋因押解例输白金,君峻却之。
资政殿大学士黄公洽于乡人不轻许可,时为参知政事,数诵言君之贤。
十三年擢使南海,越明年视事。
旧例舶舟溺风涛者,抑子孙续其业,人以为苦。
君首列于朝,诏刊其籍,舶货益通,课以最
在官二岁,未尝私市一物。
被疾,求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积官朝奉大夫
享年六十有七,其茔在本县白沙前坡之原。
宜人黄氏,同郡保义郎镛之女。
二子:公实迪功郎南安军司户参军
公宜,将仕郎
皆尝试礼部,愿恪有父风。
三女:长适进士陈公球,次适承直郎、监建宁府合同茶场陈峨,季未行。
孙男四人:昌孙、于孙、广孙、继孙。
女三人。
君清明温粹,济以谅直。
少从乡先生问学,杰然出于众;
既仕,益自刻励,声誉昭晰。
平居未尝失色于人,临事则志不可夺。
每诵马少游乡里目为善人之言,终身行之,故其涖官居家略无玷缺。
友爱立叔,琢磨至再,亦登第,前君四年卒。
铭曰:
瑟彼璠玙,琢为圭璋。
不荐清庙,而使炎方。
敛其光辉,黄壤攸伏。
更千百年,尚润山木。
思陵录上之三1188年2月30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四、《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正月丁酉朔,雨。
延和起居两拜讫,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即回。
留参入驿押宴。
戊戌,雨,元日假内不坐。
前月下旬,三省以太史局再拣到正月议事开堂,其间多值假,故上曰初二日成日可用,且略应日。
前晚予密入奏,谓虽是节假,乞陛下特御延和,宰执奏事毕,然后过议事堂,庶几新元发政协先后之序。
昨日果有旨。
今日内殿奏事,上宣谕:「待北使,外间无议论否」?
予奏:「陛下圣孝如此,其本既立,自然礼无违者」。
上曰:「皆由卿等处事精审。
朕前日亦语叶翥」。
奖劳久之。
又及东宫开堂议事,今日引秦煜、罗献能,若礼数商量未定,则且令纳劄子款曲未迟。
初在漏舍,予语诸公,若对展劄子恐有嫌,王相颇怀疑云:「不成只教某向前」?
予云:「固当互陈所见,但不敢对展尔」。
至是遂于上前奏陈,予急截其语,云对展有嫌,上以为不可,乃止。
予因奏:「陛下方当厉精,又以参决付之东宫
今百司事多因循,臣等固当益加勉励,少副圣意。
但恐智虑所不及,有不逮耳」。
上复称奖云:「卿等思虑无不至,正赖共振纲纪」。
予曰:「前此臣等有过,全赖陛下掩覆。
今若又不及,众论必不恕」。
上曰:「朕不至如前代帝王更有猜嫌」。
相云:「天下事自有正理,不必过虑」。
次赴议事堂,便欲系鞋相见。
予曰:「譬之礼上,恐当叙拜」。
众以为然,而行首司云堂甚窄狭,又设倚子,相对不容拜席,欲南北相对,予以为不可。
相云:「宾有礼,主则择」。
予不敢彊。
既而复自:「想是御前定此礼数」。
盖疑予持之,其心术类此。
拜讫点茶毕,起立白事。
予曰:「文字若欲少留,乞候晚简付下准备,次早进呈」。
东宫以为然,且当用匣子封回
予又禀:「前蒙谯春坊传令旨要择一吏承受文字,缘省中分六房,若互遣小吏,恐不能遍知。
诸房首尾兼卑微,不足备使令,已议定差三省提点密院房承旨诣宫听约束,却令自谕诸房,庶几事有统一,不至漏泄」。
东宫甚好。
再坐点汤毕退。
东宫坐堂上,引前知德安府秦煜再拜而上,󲦤笏展读劄子讫,下堂再拜而退。
次引前知合州献能,亦如之。
己亥,雨,国忌,行香。
人使观潮。
庚子,雨,开基节假。
人使射弓于玉津园
辛丑,雨,免过宫,入局。
日本就驿赐宴,王相押伴。
北使力辞,从之。
壬寅,晴。
早上御垂拱后幄,先引送伴冯振武、戴勋朝辞,次御东偏素幄,人使朝辞,赐茶授书,大略如初见之仪。
参知政事留正入驿押宴。
初定黄洽尚在病假,而施枢适丧女,式假未满,乃用绍兴末例一员押两宴无嫌,遂再取旨差
脩奉司郭棣、霍汝弼渡江往绍兴
癸卯,晴,人日假。
内引贺金国生辰使副胡晋臣、郑康孙辞于清华阁。
国书曰:「候协龙祥,适际五刚之旦;
节编凤纪,载禔万寿之期。
惟至德之诞昭,宜休符之滋介。
颛驰信使,肃奉庆函。
庸申饬于币仪,益导迎于嘉祉」。
初呈草本用「惟仁德之昭升」。
予遣人语洪迈,谓虏主尊号有「仁德」二字,得毋嫌乎?
改焉
甲辰,微雨。
人使行。
景灵宫烧香,归清华阁奏事。
奏会庆圣节诸路合进银绢,有司申请。
上曰:「恐有庆贺之嫌,免进以宽民力,如何」?
予奏:「此乃典故,不可废,况户部藉此充经费,岂容蠲放?
初非宫禁私用,特臣子不敢不以此享上尔」。
又奏:「今年大礼,莫只是明堂否」?
上曰:「绍兴间亦不诣景灵宫,不登楼肆赦」。
予奏:「合排办事多,所以欲先定。
如将来脩辂亦可免,支赐亦当如乾道初支三分之一」。
上曰:「然」。
又奏:「将来梓宫发引,陛下及皇太后皆当出德寿宫门奉辞。
或谓难设两幄次,须令礼官讨论。
万一窄隘,须拆动待漏院」。
上曰:「莫不须否」?
予奏:「恐大升舆高长」。
上曰:「不得已即拆动,且令礼官商量」。
乙巳,雨。
王相在告,予率施、留二公径诣太子待班阁叙揖,且略白今日当奏之事,遂以为例。
延和奏事,太子初侍立,驾坐,太子先起居两拜升殿次,宰执两拜升殿如常仪
予奏:「昨禀会庆节依格进银绢,合作三省奏请」。
上曰:「毕竟有庆贺之嫌」。
上乃令放免二年,俟终制令进。
众人仰赞圣德不已。
予曰:「略曾会计,诸路多寡不等,共约银十五万两,绢三万疋,皆入左帑
今欲拟指挥封桩库拨还」。
上曰:「内库亦可」。
予奏:「本是户部经常支用,不必动内库也」。
顾太子曰:「此事如何」?
太子以为甚当。
又呈广西漕司保明,知万安军杜孝恭非癃老疾病。
予奏:「此乃依指挥保明,合免奏事」。
因及守臣不可不择,兹乃为治之本。
顾太子曰:「茍非其人,不可轻放过」。
上见敷陈要务颇惬意,谓太子曰:「今后不必间日参决,自可每日侍立,只此便是参决」。
既退,遂指挥閤门,自今后内殿坐,并令太子侍立。
次引新浙西提举史弥正
弥正犹未受告而先上一劄,论太上未祔庙百日后,民庶未应开乐。
上批其后:「此说似有理,卿等拟指挥来」。
予拟云:「昨礼官条具典故,大行太上皇帝未祔庙前,临安府城内外合行禁乐,可令诸路州准此」。
寻付出施行。
丙午,旬休。
绍兴攒宫脩奉兴工。
丁未,以雨驾不出,入局。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国忌,行香。
庚戌上元节假。
辛亥早朝于延和,皇太子侍立,呈礼官申依典故将来梓宫发引皇太后及皇帝奉辞去处。
上初谓当送过江,遽曰:「太后年高,恐难远出」。
予奏:「前在清华已曾奏知,于德寿宫门外设幄次,与北方京师宣德合同,陛下奉辞非是出江下。
莫令礼官同几筵所相度否」?
上曰:「莫只就德寿宫」?
予奏:「外议政为将来钦奉几筵只就德寿宫,则太后须三年服满乃归大内,诸事皆未便。
此正机会,合预商量」。
王相亦云:「前御批宣示王信,云将来令甘昪脩盖慈宁宫今莫奏禀太后否」?
上曰:「此非半年不可成」。
予奏:「乞留中更商量」。
又呈郑汝谐乞免权绍兴府奏。
上曰:「闻与赵不流不协,恐担搁了事,可正差汝谐绍兴」。
予奏:「莫除职否」?
上初难之,众人云:「除帅不可无职」。
上曰:「敷文如何」?
众人云:「且秘阁可也」。
予奏:「不知何以为名」?
相云:「只作选用之意亦可」。
予又奏:「莫却除漕否?
显仁时三员」。
上曰:「记得是钱端礼,别添谁」?
予奏:「创差杨剡权」。
上曰:「专委一员,事未必不办」。
壬子,节假。
癸丑,延和奏事,呈脩奉司申明太上皇帝神穴丈尺,礼官元具故例,既而却云属阴阳家。
予奏:「此皆知土地浅薄,恐尺寸依格则有水,故便文自营尔。
今欲降指挥令议定,却乞宣谕用增卑培薄之法。
虽极崇高,正是山陵」。
上甚以为然。
又呈礼官乞置椁,众人皆谓不可阙。
予奏:「就身惟棺,棺外惟椁,此古今不易之理,其馀皆文具也」。
乃令有司脩制。
次诣议事堂,先引新知峡州崧卿,次引新知安丰军仲坚、新知施州朱起宗,王、朱皆武臣也。
初二日引秦煜及罗献能,其制如殿庭无异,侧立读劄子。
既毕,置之倚后,予深以为不然。
昨日密谕尤袤,教以设案于前,如州郡之礼。
深然之,密以劄子禀东宫
予又谕行首司卫瑮,今日参决时宜设横案,藉以紫褥,就其上展呈文字。
已而引守臣及议事并用之,虽东宫亦以为当然也。
甲寅太上皇帝百日,众人云:「今日不当奏事」。
缘先有驾出奏事指挥,遂入奏言之。
予曰:「别无事,惟房钱不可过今日」。
遂缴进。
既入至祥曦殿,上已遣御药邦宪来宣问此事,奏云:「已缴入矣」。
后殿门外,邦宪又来云:「放多少?
旧例如何?
专作太上百日降指挥」。
奏云:「已是如此降旨放半月」。
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服药时,放房钱、门税各半月。
去年十月失于照应,小民颇以为言。
昨日予奏欲因百日举行,上以为然。
又问多少,予奏或云一两月。
上曰:「从其多者」。
予奏:「莫须批出」?
上曰:「不必批出,一面拟指挥」。
既退,方知是半月。
从驾过宫哭临奉慰如仪。
乙卯,不坐,入局。
盱眙韦璞、姜特立以十五日回入界,二十四日取接遗留使颜师鲁
内引宿直官洪迈见上服缞粗,因奏已过百日,当有所革。
上曰:「正欲与卿商量」。
初欲候祔庙。
云:「事当以渐,今当服黪袍,如臣庶墨衰之类,易布巾为绢或罗」。
上曰:「如此则服黪绢、凉衫、皂带」。
又具劄子奏饶州天申节进银之外贡金三百两,乞一例蠲免。
既退,上复遣中使问:「旧例引宿直官用背子,今如何」?
乞用黪绢为之,且以近所用禫服样进。
丙辰,旬休。
上批问:「太上百日后,朕于内殿见卿等衣服如何」?
予折柬王相:「此必因洪迈所言而有此问,当具以对」。
王相不听,止令太常寺供前时所议御殿服制而已。
丁巳,朝于延和,先奏事,呈郑汝谐辞免绍兴
上问:「何故」?
予奏:「汝谐缘乞敕榜之故,上下皆怒。
如修奉诸司络绎往来,其官员不受馈固无妨,至于吏卒辈皆相约勿受,其意非美」。
上曰:「如何」?
予奏:「若留汝谐使之获戾,一夫不足恤,恐误大事,乞别与一差遣」。
上不可。
予曰:「彼自乞祠,从之可也」。
上曰:「职名如何」?
予曰:「自不应与」。
上曰:「帅便要人」。
众人云:「延玺可权否」?
上曰:「望轻」。
予曰:「须就侍从中择一员往」。
上曰:「谁可」?
予曰:「莫如张枃,但令带权侍郎去」。
上曰:「与除集撰」。
予曰:「祖宗时应付山陵亦曾令朝臣权转运使」。
上曰:「体面生」。
众人云:「莫待制否」?
上曰:「只集撰,将来事了,或召还或加职未晚」。
并令速去,不须对。
上果再问内殿冠服事。
予曰:「昨日所奏未详。
寻常士大夫家过百日,巾衫皆用细布,见客则以黪布」。
上曰:「洪迈乞用黪绢,如何」?
予曰:「其说难行」。
上曰:「当用细布。
晚间内引宿直官之类如何」?
予曰:「布巾背子以代常服」。
上极以为然。
从驾过德寿宫即回。
戊午,歇泊,不坐。
盱眙报金国吊祭使蒲察克忠、刘韦、读祭文官耶律履欲以二十七日过界。
众人商量入奏。
少间接伴内引乞面谕礼数,既而内引接伴使副宋之瑞、赵嗣祖
上遽宣谕云:「只依绍兴二十九年例,不必徒为纷纷」。
己未,延和奏事,呈林栗乞加太上谥庙号曰尧宗
上曰:「尧字入谥法否」?
予奏:「正谓谥法有『翼善传圣曰尧」』。
上曰:「今当如何」?
众人云:「已定矣」。
予曰:「若欲博尽群议,更付礼官如何」?
上曰:「令礼官议」。
予又奏:「已定二十六日告天,今须令别择日」。
上曰:「然」。
又呈迁奉之奏。
上问:「何谓也」?
予奏:「便是欲正太祖东向,前者陛下宣谕祫享是也。
古者七庙,太祖居中。
六世,三昭三穆。
唐开元增为九庙,缘古今庙室自别」。
上曰:「见《礼象图》所画庙制今不同」。
乃进呈讫,此本可已。
初以王相力拒马大同之说,后来既展一室,则今有嫌不可议矣。
又呈张枃辞职不允,又呈乞对。
上曰:「为应办,令速去」。
上于榻后付礼官理会虞祭文字云:「与太后商量。
既几筵在德寿宫,即就宫行礼」。
予奏:「礼官更有一劄子说长乐无在外故事,当及反虞迎归大内
此事体重,少间缴入,乞陛下太后子细商量」。
上又及冠服之制云:「朕断然易以布,心然后安」。
指帽云:「已易之矣」。
予奏:「莫用昨日御笔行出否」?
上曰:「不须如此,待祔庙毕有司请改服时,就降旨云已如此行矣」。
庚申,延和奏事,东宫请假不侍立。
初向前,上忽指膝示予。
予初未晓,既而提衣袪云:「此已用布矣,不太细否」?
予奏:「陛下出于独断,行三年之丧,均是衣布,何细也?
且光尧初上仙,陛下便有此意,而群臣不能将顺,致烦圣虑。
所谓其臣莫及,足以垂训万世矣」。
又呈北使至当差馆伴。
上曰:「就差郑侨、张国珍」。
又呈史弥正乞有司议受吊时群臣衣服。
上曰:「自有故事,似不须议」。
予奏:「正为陛下服缞粗,群臣不应顿异」。
上乃令讨论。
张枃再乞对。
上曰:「已令速去」。
予奏:「侍从出帅若不得对,无以增重事体」。
上曰:「来日又过宫」。
予奏:「莫可今日内引否」?
乃留其劄子。
内引新知绍兴张枃
知枢密院施师点大资政泉州,自请也。
辛酉,呈桥道顿递司理会将来太上皇梓宫出城方向道路。
上曰:「虽不动民居,却须拆城,合早理会」。
予奏:「闻大升舆之类比旧稍高长,且降指挥令同太史局打量丈尺,具图本申听指挥,庶免骚扰」。
又呈馆伴既就差郑侨、张国珍则仍用前日所借之官。
上曰:「闻告哀使到,金主变服」。
又呈新知绍兴府张枃内库钱二十万缗。
上曰:「先已有二十万缗矣」。
众人云:「恐须应付」。
留参不以为然。
予奏:「昨朝廷止应付十万缗,馀令截拨,未知多少」。
上曰:「未知如何支破,须问之」。
予奏:「今莫若且应付十万缗,却令开具收支见在数目闻奏」。
上从之。
又呈刘确降两官,吏部申明欲于遥郡阶官分降。
上曰:「此人罪不可恕,可并降遥郡两官」。
予奏:「将来依旧叙复」?
上曰:「可于指挥中带说更不叙复」。
予奏:「更有管范辈却不带遥郡,不知如何」?
上曰:「官小不必问」。
上又顾太子曰:「医官不当带行遥郡,自不合放行」。
太子奏:「祖宗时无此」。
予奏:「遥郡旌武功,与和安大夫之类全不相涉矣」。
又奏:「此月四日,浙江私渡沉舟坏二三十人。
今梓宫一行舟船欲令临安府漕司措置阅试」。
上以为然。
赵不流闻之,亟奏劾西兴监渡刘兴行、浙江监渡王德文,并乞罢黜,批依。
从驾过宫即回。
壬戌,歇泊,不坐,入局。
癸亥,雨。
延和奏事,进呈礼官林栗所定太上庙号。
众以高宗为允,虽东宫亦然。
上曰:「太后武后之故深不欲用」。
众愕然。
留参欲称光宗。
上曰:「无谓」。
东宫亦曰:「不可用」。
上曰:「世祖光尧如何」?
予曰:「庙号无四字」。
上曰:「然则尧宗可用」。
留参曰:「尧是名」。
予曰:「《书》正义尝辨之。
上古名字谥号不一,尧自名放勋,且既入谥法,而唐高祖谥神尧」。
众人云:「尧宗字生」。
上曰:「久则熟矣」。
相云:「更令礼官议」。
上曰:「礼官必守其说,莫若卿等自商量」。
既退,招宰掾问之。
京镗:「金主父名宗尧,奈何」?
众人曰:「此大可疑矣」。
张枃乞辟差绍兴通判一员。
予奏:「黄由是状元及第,却可令来」。
上曰:「事毕又难遽罢」。
遂已。
甲子,晴。
黄洽知枢密院事萧燧参知政事
延和奏事,呈礼官林栗宗之说。
众人:「金主父名宗尧,恐不可用」。
上曰:「尧宗与宗尧莫不相妨否?
昨日谢谔奏乞为圣宗,亦自好,盖可以对神宗」。
王相以台谏所主,力以为然。
予曰:「不若烈字,本《烈祖》之诗,可以形容中兴之功,又有祖意」。
留参亦赞之。
上谓:「次于圣字,似无易两者」。
:「莫更令议定否」?
上曰:「直写此两字令议」。
中使例赐萧参笏并马,并传旨:「绣鞍、笏、头带,俟祔庙毕合服用时续赐」。
乙丑,延和奏事,呈礼官太后将来奉辞梓宫之仪,显仁时本就慈宁殿奉辞。
上曰:「果是如此,勿降指挥,止贴去,都莫说及」。
予因奏:「昨议太上庙号圣宗,退而契勘得契丹隆绪已尝用之。
至如烈宗,窃疑僭伪之主曾用,连夜看《晋载记》、《五代》、《九国志》,则刘聪、慕容宝、杨渥皆用之矣」。
已而抽回劄子,除去二字,只令别议。
上曰:「尧宗莫不妨否」?
众人:「且俟众议,恐别有可用之字」。
萧参:「本朝除太祖太宗之外,列圣庙号皆不可犯前代,则高宗诚不可用」。
内引告哀使韦璞、姜特立,呈金国回书曰:「远驰信传,遽及讣音。
审色养之永违,谅孝思之罔极。
方敦亲好,深用恻伤。
尚勉节于哀情,庸善绥于冲履」。
又引直宿官宇文价,有奏劄,乞以光号为光宗谥宪孝为诚孝
上初谓庙号为成宗遂举「巍巍有成功」,「法始乎伏羲而成乎」。
丙寅,旬休。
二月丁卯朔,朝于延和,呈馆伴赵不黯借官。
上曰:「吊祭使副及读祭文官皆文臣,恐张国珍粗疏不能应对,是以改命」。
予奏:「不黯蕴藉,圣虑甚至」。
数年前不息误借开国县名,今日又拟常宁,予令改作天水县
呈浙东田渭乞令绍兴府用饥民脩海塘。
予奏:「张枃已欲用饥民助山陵之役,今乞令措置施行」。
上曰:「苏轼亦用此法」。
按:佚。
黄洽明堂进封制淳熙十五年正月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八
朕若昔大猷,三举宗祈之典;
相予肆祀,五分使范之联。
具官黄洽器大而声宏,任重而道远。
渊乎见叔度之量,忠矣识子文之心。
伏青蒲则木正于从绳,抗白简则雪消于见晛。
进闻邦政,有温良恭俭之风;
默运帷筹,无智名勇功之迹云云。
论今日未及于孝宗六事劄子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九、《鹤林集》卷一九
臣以虮虱贱臣,窃日月之末光,近者蒙陛下简眷,擢兼记注,获与右舍人分立于螭陛下。
立不载笔,记不执简,揆之典彝,皆非其旧,独有直前奏对尚髣髴古意。
臣虽暂摄,何敢不以先儒之所以事君者而事陛下哉?
臣始读孟轲书至「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未尝不掩卷而叹曰:人主之临御天下,不可使危亡之言不入于耳,儆戒之念不存于心也。
得臣在楚,晋文不失为外惧;
孟孙恶臧,孙纥乃以为药石。
天下之理,履危难而生儆,则危者可安;
因拂乱而知惧,则乱者可治。
入春秋以来,已有是说,孟轲氏特表而出之,盖深为亡国败家者之戒也。
今天下才多,亦最多事,谏诤辅拂之臣劘切于内,外侮凭陵之患攻扰于外,操心虑患,其可以转乱萌而成治象矣,而惴惴然若有日就其亡之忧,何也?
臣知之矣,今日之病,不在拒谏而在玩谏,不在畏敌而在玩敌。
二三大臣旦夕承弼,左右侍从朝夕论思,台省给谏之官日与天子争辨是非,百僚群有司亦以序进陈时务之阙矣。
陛下既有其官矣,而不能使之尽其职,既听其言矣,而不使之行其言,则是玩谏者也。
以振古所无之敌,不于其邻而于其躬;
以百年所豢养之兵,不利禦寇而利为寇。
将吏被甲胄不得卧,丁夫转输于道不得息。
陛下亦尝有戒心矣,而未闻有亲事法宫之劳三事,大夫亦尝有忧色矣,而未见有申儆国人之实,则是玩敌者也。
玩谏者懈,玩敌者偷,天下阽危之机,岂不伏于此哉!
唐虞三代之治,国朝列圣之典,臣不敢远引悉数,惟孝宗皇帝陛下每视以为法,而隆兴、乾、淳间事接于耳目之间者,尤为至近,臣请为陛下条陈之。
孝宗皇帝以圣人之才,运天下之器,旦旦视朝,勤于政理,揽衣夙兴,不暇靧栉,犹且诏谕宰执,曰:「朕每听朝以议庶政,顷刻之际,意有未尽。
自今或有奏陈,宜于申未间入对,庶几可以坐论」。
故召于选德,见于祥曦,引于水殿,燕于观堂,从容坐席之间,略同宾友,上下射饮之乐,过于丝竹,非但曰礼乐相示而已。
凡军国大政,古今理乱,有事当商确者,不妨直奏;
有疑当关决者,随即彻闻。
异时老桧独相,执政皆其所引,更不措辞。
淳熙间枢使周必大、同知施师点各陈己见,互相可否,则犹能于榻前论辨也。
当朝宰执同班奏事,更无密奏,而枢臣黄洽见其有未协众心,则退而疏是非,是尚能与宰相异同也。
如某事未施行,则以不肯任事责魏杞
如某除未公当,则以徇情废法责允文
至谓「朕有缺失,卿等亦不可不极言」。
君臣之间,更相儆戒如此,则事何由不办,治何由不立哉?
今蚤朝奏事,仅按常程,漏晷未移,峨冠夙退。
虽更化之始,曾降宣召指挥,而燕见不频,引对不数,一日之间,曾不一二,情意既不浃洽,言论又不尽输。
以朝夕论道之地,而数入劄子奏请;
握权衡造化之柄,而乃委其命于天。
间有一令之失,一事之非,则交相诿曰非我也,此何等时而乃避嫌若是哉!
此臣所以妄议宰执宣召犹未及于孝宗者一也。
故事,禁从讲读官掌制学士更直递宿,以备咨访。
或问经史,或谈时事,或访人才,或及宰执所奏,凡所蕴蓄,靡不倾尽。
宇文价论六路赈济推赏事,此尚书夜对之言也;
陈骙论治赃吏当用祖宗法,此中书夜对之言也;
倪思乞养成皇孙国公德性,此直学士夜对之言也;
金安节、马骐论谏官言事失当,不宜深罪,此侍讲夜对之言也;
周操侍御史内宿召对,论遣使事;
王蔺讲筵夜对,论临安府王佐赃污事。
此皆燕直清閒、雍容论奏之言也。
恩意浃密,则就澄碧殿锡燕;
职业修饬,则上清华阁赐诗;
从容造膝,过于南衙面陈;
先事献言,加于路朝显谏。
此皆乾、淳良法也。
自是以来,从臣虽内宿如故,而宣引阔疏;
词臣虽夜直有常,而视草非昔。
学士院至禁庭有一街之隔,既不便于临幸,又不频于宣唤,每批答奏章,特降御笔,或出于近倖,或出于内臣,或出于外庭奏拟,内相之职,殆若具员。
绍熙词臣尝欲仿汉室承明之制,于常御殿侧,创以寓直之所,以便延问。
盖谓人主左右,不可无词翰之臣,应有批旨,使之润色,庶几号令明涣,处分得宜,嬖御无所用其奸,斜封无所容其诈。
今政权亲揽,奎画屡颁,尧言布传,何所轻议?
其间有如「保持旧臣,无得捃摭」,如「起用贪尹,特与祠廪」,如「议立王邸之嗣,朕不敢私」,或者犹疑其未尽惬当。
岂非宣召之典,不复于先朝,内批之草,弗视于学士,所以流风敝习至今犹未革耶?
此臣所以妄议禁庭夜直犹未及于孝宗者二也。
国朝旧制,三省各有属舍人者,中书之属也;
给事者,门下之属也;
尚书侍郎暨二十四曹,尚书之属也。
旧时省部合而为一,自南渡以来,惟给舍属之二省,而列曹尚书以下别为一所,强分之曰六部,体统气脉,若不相属也。
隆兴初特诏:多事之时,侍从省官日一至都堂,其合关台谏者,并令会议;
又于都堂各赐笔劄,令取当今弊事条具以闻。
故自吏部侍郎凌景夏等十四人为一状,自御史中丞辛次膺以下六人为一状。
又惧其言之未广,而听之未博也,则退于听治之所,各率其属,谕以上旨,使之极言无隐。
夫会议而关于台谏,给劄而及于从臣,极言抗论而暨于六曹之属,盖曰与庙堂相亲密也,与宰辅相可否也。
情亲则事理达,听广则议论详也。
以是知思堂之所共议,不但二三执政
都省之所咨访,不但五六宰士
一自权侂怙势自尊,病远简贤独运,先朝气象不复再见。
更化以来,粗振坠典,尝诏侍从论思矣,又尝诏卿郎以上集议矣,又尝令从橐省官会议楮币而关白台谏矣。
然发言盈庭而边臣北伐之表已行,会弁如星而官阀税亩之议先定。
命之曰论思,论而不能尽其思;
名之曰会议,会而弗克伸其议。
就使商论反复,至于十数,则亦徒久而已,曷若先给笔劄,使之条陈无隐哉?
此臣所以妄议从臣条具犹未及孝宗者三也。
百官陛对,自艺祖开基、高皇再造,虽倥偬不暇给之际,常日轮一员,以备延访。
自后承平,始定五日一对之班。
孝宗励精,仍率厥典。
凡百执事日以序进,引见一班或四三班,进而视其所繇,退而考察所行,天日之临,贤否毕见。
王晓以朝见而除郎官王蔺以陛辞而除御史郑闻、沈度以归自辅藩而除枢掾、宰属
贾光祖论州郡不当献羡,则曰议论人物有似杨辅
近臣问郡守得对者孰为称旨,则曰潘慈明气寒,周颉又下慈明一等。
或内召小臣,或特引布衣,如朔、如光朝、如掞之等,皆以议论剀切即蒙擢用。
其后生气骄,言论卑鄙,一经奏对,悉了其为人,故有晨奏事而暮批除,夕引见而朝放辞者。
黜陟臧否之间,沛如膏雨,迅若震霆,鼓舞动荡,人才何患其不作兴,忠言何忧其不竞劝耶?
今多士充庭,率皆济济;
群言日进,非不谔谔。
臣近在西省看详奏疏,有以定社稷之计为言者,有以继天伦之绝为言者,有以南阳近亲、北司贵臣为言者,有以相不和于朝、将不和于边为言者,有道一「私」字至数百言,有说一「欺」字连三四纸,有陈蜀计之匮乏乞科降者,有论淮边之浅薄乞籍义甲者。
如此之类,不可殚纪。
不知陛下于进对之顷,观其可用者几人?
于听纳之际,见其可行者何事?
若一人之进,略加顾问,而曾无显拔明扬之意,一篇之陈,姑示褒嘉,而未有精择笃行之实,则乍贤乍佞,若可若否,果何补于治矣!
此臣所以妄议百官陛对犹未及于孝宗者四也。
自昔蛮夷猾夏,治世之所不能免;
寇贼鸱张,王化之所不能加。
矧国家南渡,适当阳九之厄。
高皇中兴,孝宗嗣服,干戈抢攘,无岁不有。
敌亮虽毙,大定复立,拥兵崛强,髣髴元魏,而又结蛮扰于西,钟贼骚于广,茶寇自湖南北,跳梁江右,亦可谓不靖矣。
孝宗皇帝留神军政,注意将才,御几之上,尝书一「将」字,往来䌷绎,日求所以选用之方。
三衙及在外诸统帅之兵,则书注各人武艺于册,谓之掌记
准备将以上至统制官,则排比全军姓名于籍,号曰揭帖
密院审察,则试以边上事宜;
承旨拍试,则阅其人物事艺。
逮夫拍试中格,升差既定,则以不时宣引,故有制领而召对内殿者,有兵钤而引见便朝者。
三衙帅臣如敏,如琪,素以才武自奋,亦许之倚仗奏事,则凡将帅兵卒之有一技一能者,莫不求以自献。
间有帅乘不睦,如拱,如刚,则以「师克在和不在众」之语,委曲宣谕。
彼见上意所以待遇者如此,则岂不踊跃自奋于功名之会哉!
今北人鸱张,叛徒蜂起;
州郡长吏,单若旅人,边鄙空城,荡如平地,戎成不戒,寇深不虞,四道并驰,三垂俱扰。
于斯时也,筑坛而拜,推毂而遣,犹惧其晚。
况陛下以万乘之贵,未闻宣召一军官,辄亲见问;
大臣以绝席之尊,未闻呼召一兵役,与之欸语;
枢密本兵之地,亦未闻口谈兵屯将校之数,择一奇才贡之于上。
则重弓副矢,缓急何以应手哉?
臣所以妄议今日之经武择将犹未及于孝宗者五也。
不宁惟是,当时捐金钱数百千万以收楮,而封桩见管尚有三千馀万缗;
数十万石以赈民,而丰储诸仓犹有三年之积。
以兵计者,三衙之军九万九千,建康马司与屯驻大军六万九千,京口、江、池、鄂渚十一万六千有奇,江陵襄阳三万九千有奇,蜀口三大将之屯九万七千有奇,士马精强,器甲犀利。
所在州县,亦亭亭有蓄。
故阅于白石,于茅滩,于龙山,一犒师之费,动至三十馀万缗,而西边饷军,除积粮十一馀万斛外,犹可供赡。
其如优铁帘校射之赏以激励士气,厚密院遣间之金以刺探敌情,无日不讨军实,无年不制国用。
故二十八年之治,民富兵强,所为必遂者,盖有钱币足以使众,有糗粮足以实边故也。
窃尝夷考端平以来财用出内,虽内无两宫应奉之费,外无奉使司往来之币,而供亿经用,招纳生养,其数已倍蓰于乾、淳时。
都城火后,营造繁兴而缗钱耗;
官场兑会,号令弗谨而金帛空;
京师行,调度错出而粮械尽。
钱耗则民贫,楮轻则兵贫,米尽则国贫。
一本既摇,百枝皆动,国家所藉以措事建功,惟金谷楮币,而直为此凛凛,此臣所以妄议今日之治兵理财犹未及于孝宗者六也。
宰执之宣召也,禁臣之夜直也,法从之条具也,百官之日对也,四者皆所以拂违也;
若无所矫拂,则是具文而已矣。
武经将略之日讲也,军实国用之日究也,二者皆所以毖患也;
若日复玩弛,则是养寇而已矣。
臣愚欲望陛下一以孝宗皇帝为法,昼则宣召大臣,以论治道;
夜则宣引近臣,以咨时政;
非时则诏侍从台谏,以条具阙失;
职事官则日轮一员,以观其人才;
将校管军官则间点召一二人,以试其方略
其有开示大公、力抗群小者,则不嫌于特召;
其有关系民望、不附权贵者,则不厌于数引;
其有明白洞达、援经引古、通于世务者,则不惜令熟数于前;
小官中有鲠亮敢言者,则待之以不次之除擢;
偏裨中有才艺出群者,则宠之以躐等之升差。
而又不测遣使以访边防之虚实,密切用间以觇敌中之动静。
惜阴爱日,无顷刻暇,使忧勤之念日周于天下数遭,而发强之志不委顿于安逸之躬。
内帑之财,亦如孝宗节俭,不以之赐伶官,崇邸第,专桩留以激犒战士,则疆事虽殷,人心未散,尚犹可为也。
然臣犹以为欲复先朝之典,则当破流俗之论。
殿中侍御史按论察官,未为过也;
国子祭酒劾奏寮属,未为异也;
著庭小臣一疏荐侍从而下十六人,未为越职也;
台臣累疏,必欲黥决奸凶之吏,而投之远裔,亦未为严于用法也。
其大者如并命二相,元非陛下权有所分,眷有所属也。
此皆圣祖神宗之旧典,先正献臣之令猷,而四五十年来,沈默畏谨,恬习于耳目之陋,见此举措,嗾而议之。
此正欧阳修所谓「下至灶间老婢,亦相惊怪,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但问所言当否而已」。
陛下傥能具超卓之懿识,镇胥动之浮言,涵养直气,扶植善脉,毋以端士为冠玉,毋以忠言为弁髦,毋以儒生为贲其须,毋以议论文墨之臣为绣其鞶帨,详考之以言,专任之以事,精神所运,日异岁殊,虽以敌众之强,亦谓吾中国有人而不敢动矣。
《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
惟陛下财幸。
宋故少师大观文左丞相鲁国王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三
孝宗皇帝齐圣天授,勇智天挺,皇乎有阖辟宇宙、旋乾转坤之姿,盖艺祖神武仁宗仁俭神宗之英明,高宗武文,集四圣之大成,金声而玉振之者也。
而稽古舍己,比崇华、勋,闻善从谏,兼徽汤、禹,圣而不居,能而不矜,汉五凤唐贞观,风斯在下矣。
故其图任相臣,在初元时则有若魏国张公浚,在中年时则有若雍国虞公允文,皆骏发扬厉,誓清中原,人咸谓君臣投分,一何契也!
至其季年则不然,乃选于众,而举鲁国王公。
公之为人,貌不襮其刚,动不显其方,呐呐恂恂,言徐色夷,以春迟湿之气,而当风行雷厉之威,人又谓君臣异趋,又何睽也!
然公自疑丞以宅该辅,十有四年,视前数公,独久厥职。
算效考成,济登隆平,日不足而岁有馀,朝廷清明,纲纪爰整,众正列布,百度咸熙,民物乐康,边鄙嘉靖,淳熙之治视庆历元祐无所与逊者,主之圣亦臣之贤,又何伟也!
呜呼!
孝宗之远猷深旨,是可得而天窥海测也耶?
公讳淮,字季海
其先太原人,五季避地至婺,八世业儒。
曾祖本。
祖登,策进士第,终官承议郎、知湘潭县
父师德,宣义郎
皆赠太师,鲁、楚国公
母时氏,封魏国太夫人
公自幼警敏,寡笑与言,表和里正,力学工文。
绍兴十五年进士,时年二十。
台州临海太守萧振一见许以公辅器。
帅蜀,辟公入幕府
造朝,改左宣教郎,累迁校书郎
高宗皇帝御史中丞朱倬举可御史者,以公应书,除监察御史
右正言,首论:「大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
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时宰汤思退无物望,公条其罪数十,于是册免,公论韪之。
至于宰士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之掊克,吉州守臣魏安行虚增鬻公田之估,皆奏免所居官。
陈辉、王传之才,皆荐为郡。
两淮之互市,如七闽之鬻盐,如诸道之预买折帛,如淮漕之夺民榷酤,皆言其敝,多所施行。
楚公忧,既葬,奉母庐墓,哀动行路。
免丧,除直敷文阁福建转运副使时孝宗隆兴二年也。
旧制,鬻盐官自为场。
其后户计人算,强而售之,淆以泥沙,损其铢两。
公复其旧,小民大悦。
未几召归,言于上曰:「尧以知人安民为难,舜以明目达聪为急,愿陛下以尧舜自期,群臣以尧舜其君自任」。
又云:「自治之策,治内有三:曰正心术,曰慈俭,曰去壅蔽。
治外有四:曰固封守,曰选将帅,曰明赏罚,曰储材用」。
上曰:「卿曩居言责,议论诚确」。
秘书少监
光宗恭王,上妙简师交,首命公兼王府直讲国史院编修官
执政钱端礼私谒于公,正色拒之。
会王府生皇孙,公请正其典礼,端礼因是谗公。
上知公不相安,命知江州,改建宁府,仍直敷文阁
至郡,老幼逆于境曰:「吾一佛复来矣」。
公俭以裕财用,宽以抚军民。
民有骨肉之讼者,晓以恩义,有泣而去者,狱无颂系,里无叹声。
就迁副漕。
未几得召,御史李处全沮之,诏仍故官。
建之北溪湍悍,方舟以济,每岁桃华水生,随缀随裂,民病涉焉。
公伐石为梁,官费而民不与,梁成而民不知,民堂其南涯,肖公像而祠之。
改浙西提点刑狱,见上陈阁中利病四事,天语褒嘉。
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
既至官下,精意谳平,冤者辏集,有数十年不决之讼,皆与直之。
于是有司不敢怠事,狱吏不敢舞文,囹圄娄空,民知远罪。
诸邑有前期借民租调者,公下令必罚,民用昭苏,治最上闻,以太常少卿召。
近习曾觌一再来见,公竟不见,闻者钦叹。
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
未几,西掖为真,兼直学士院侍讲太子詹事
会郊祀恩应任子,公舍其子,任其弟。
时閤门官陈觉民超转遥郡防禦使近习龙大渊太师,仍畀开府仪同三司恩数,参知政事姚宪罢政,除资政殿学士,戚里张说枢密罢政,除太尉,在京宫观,公皆封还诏书。
公自掌帝制,训词深厚,有西汉风。
苏公轼太师词,尤为海内传诵。
翰林学士知制诰知贡举
上尝与公论及朋党,至是发策问士以崇名节恶朋党,士风丕变,得士最盛。
上问公以文行之士,公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后皆擢用。
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公言于上曰:「曩者大臣知以和为和,而不知以和为战」。
于是一新经武,整师律。
请令蜀中军帅补置偏裨者,必诣密院以审其才;
诸将勿私置亲军,以消其党;
庐州勿撤戍兵,以严其备;
中外诸军勿互招亡卒,致纪律之不严;
荆襄士夫勿私役民兵,致忠勇之不振。
荐蜀帅吴拱才可登用,郭田、张宣才堪为帅。
辛弃疾江西茶寇,上功太滥,公谓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
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厍彦威失利之罪;
靖州夷人扰边,杨倓奏田琪失利之罪。
公谓二将战没,若反罪之,何以劝士?
三年八月,除同知枢密院事
靖州蛮既平,率逢原杀及老幼,文州羌既定,李昌祖诱杀降者,公皆请惩其罪。
四年六月,除参知政事
先是,参预龚茂良之政大抵慕魏相,庶位承风,多过于苛。
龚既去,时宰席久虚,公与李公彦颖同秉大政,赞上以治。
尚忠厚,诸路奏谳多所平反,政刑中和,一时气象蔼如也。
五年三月,除知枢密院事
蜀帅胡元质黎州青羌寇降,公请诏守臣不得邀功。
吴挺奏草羌寇亦降,公请诏抚之以劝来者。
先是,蜀帅范成大兴元军帅郭钧御众无术,至是折知常乃言治众以整;
成大吴挺颇失士心,至是胡元质乃言治军有纪。
上问、挺一人而毁誉二三,公曰:「挺固未可遽罢,亦未宜遽用,此抑扬之理也」。
五年十一月,除枢密使,诏班缀恩礼并视宰臣
上从容言武臣岳祠之宜省,公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
宰臣赵雄言:「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之职,宜吏部」。
上曰:「姑仍旧」。
公赞曰:「圣意即天意也」。
又言:「宗室岳祠八百,宜罢」。
公曰:「尧时九族,在平章百姓之先,疏骨肉之恩,可乎」?
郴寇陈峒颇张,帅臣王佐请节制诸军,公言:「莫若使各展其效」。
寇平,公言佐之功卓然,赏不可薄,上即除次对。
又言:「佐用流人冯湛,有功,请先释其累囚,趣上其功」。
又言:「军志曰『赏不踰时』,请趣上诸军功状」。
殿岩步军帅岳建寿初充职,即鞭其偏裨十人,有死者,士有怨言。
公言:「恩未加而威先之,请密赐训敕」。
荐陈溱伉健无华,王世雄奇厖有谋,上皆将之。
楚州守臣翟畋专杀八盗,池州守臣赵粹中专杀一驿骑,皆罪非殊死,公言其冤而正二人之罪。
广西帅刘焞平妖贼李接,上问功孰与辛弃疾、王佐,公曰:「弗如也」。
乃畀集英殿修撰
七年,诏王某起居不名。
黎州寇平,上曰:「皆卿协赞之力,江湖广寇,卿力尤多。
至于行赏惟允,遂为后法。
陈康伯虽有人望,至于处事皆不及卿」。
蜀帅言昨平蕃寇,将臣成光延、高冕失律,公请夺爵或流窜。
上曰:「不已轻乎?
从军制」?
公曰:「故事,平内寇之功其赏半于平北虏之功,罚亦宜然」。
上欣然曰:「朕因卿言,释然有悟」。
乃命减死。
执政七载,多在枢廷,凡选授中外将臣及边方守臣,各称其职,有泛求恩倖从中出者,皆执不行。
方所陈军务,虽数千里外,应之皆切中事机。
上眷益隆,而公益夙夜兢兢,朝野贤之,望其为
八年八月癸丑,拜右丞相枢密使封福国公
先是,自不雨至,是日甘雨如注,朝士相贺,曰:「此傅霖也」。
户部言诸郡旱者口算绢钱,其缗八十馀万,上喜命相而雨,尽除一年。
于是公请发廪以两淮之饥,择官以检民田之损,粜官粟以平畿甸之谷价。
于是富民无蕴年,贫者无道殚,民皆欣然,若更生焉。
先是,丞相赵公雄蜀人也,故蜀中名士多汲引在朝。
及赵罢相,有为飞语以撼蜀士者,皆有去志。
公谓一宰臣去,所用者皆去,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有?
于是求去者留,久次者迁,蜀士乃安,朝论以为盛德事。
王叔简者,蜀类试第一人也,赵公荐之得召,既至而赵去。
公力荐其文行,用为博士
近习王抃枢密都承旨,怙宠为奸,中外莫敢言者。
公极陈其罪,语甚切,谓自古人主受谤鲜不由此,上即斥之。
公荐名儒萧燧代之,小人屏迹。
言者论冗官之敝,请损任子。
公请自大臣始,人服其公。
及郊祀,任子减前郊之半,上甚喜。
时有谓公省事多积,除吏多滞者,语闻,上问:「久不除郡守,何也」?
公翼日启拟三人,上问孰可帅蜀,公以留正对。
命下,谏大夫黄洽贺上曰:「蜀帅得人矣」。
上喜,以其语告公,于是荐刘国瑞可风李昌图版曹赵汝愚可闽帅,张枃可畿漕。
上曰:「卿迩日选用得人,决事惟允」。
公曰:「臣荐一士则谗兴,决一事则毁至,非圣主责臣以久不除吏,臣何敢哉」!
先是,故梁公克家久外,公尝从容为上诵言其贤。
九年九月己巳,拜公左丞相克家右丞相
二公对持国柄,同心辅政,上虚己信任,士夫翕然归重,天下颙然望治。
公首以进贤报上为己任,谓李椿之老成,朱熹之练达可以寄民命,上使椿长沙为浙东常平使者
郑丙之刚正、芮辉之文学可以侍经幄,上使侍讲天官
余端礼之精密、曾逮之风力可使为民曹,谓葛邲之行谊、熊克之文词可使登法从;
又请补馆职之阙员以储人材,选治郡之高第以为郎官
上尝访公以当世人物,公言儒学政事之臣如京镗、谢深甫、郑侨、何澹、袁交、吕祖谦、尤袤、谢谔、阎苍舒、罗点、范仲艺、洪迈、沈揆、陆游、倪思、莫叔光、宇文介、谢师稷、王正己、赵思、赵汝谊、何万、邓驲、陆九渊、刘颖、赵巩、詹元宗、吴燠、陈仲谔、詹骙、周颉、黄黼、蔡戡、林枅、李璧、郑锷、赵彦中、丰谊、詹仪之、方有开,皆一时之选也,上皆用之。
李处全钱端礼之孙象祖为郡守,上曰:「王长者」。
一日上谓公曰:「今中外得人,前所未有,复见古风矣」。
故淳熙人物之盛,至今以为美谈。
然公守法度,爱名器,重人命,钦刑罚,惜人材,全始终,恤民隐,宣德意,审几事,持远谋,夙夜切磋,无微不尽。
郑丙议戍期至而不之官者,必严其禁令,公请遵已行之法。
林宗臣议私请托以求荐举者,必白发其私书,公谓长告讦之风。
祈改丹书而宰掾谓其罪不可掩,或欲屈法以从所祈,公曰如是则有司可废矣。
进士有求以免举之恩为升等之恩,或谓求者止八人,何必靳,公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矣。
宦官张去为请以己之官貤其子,公言其子已为遥郡,法不应迁。
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公言圣世无近比,门不可启。
公之守法度、爱名器如此。
丹阳民有擅决湖水以溉田者,张枃请重其罪,公言民尝请而官不执,罪不在民。
又有饥而强借民谷者,执政请痛惩之。
公言令甲饥民缺食,罪不至死。
左帑胥吏受赇抵罪者三十人,公言刑者颇众,恐伤好生之德,于是流一人,耐三人。
夔帅林栗奏部民谭汝翼豪横可杀,公言夷人杀汝翼下人一百七十馀人,汝翼止杀夷人十七人,谓宜减死,于是止从编置。
吴宗旦、刘国瑞请为盗者必杀,公言若尔,则盗必曰杀人者死,不杀人者亦死,等死耳,何惮而不杀人乎?
公之重人命、钦刑罚如此。
陈公俊卿请老,公言其材可惜,未宜遽从。
赵公请祠,公言人才实难,亦未宜听。
右相梁公克家告病求去,公言时方盛寒,请留之以经筵、在京祠官之职,俟春暄而后行。
部使者曾逢请祠以养亲,公言逢之孝养,宜加以贴职美名之宠,示砥砺于风俗。
周极有才而人多议其轻,公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上遂用为郡守
辛弃疾有功,而人多言其难驾御,公言此等缓急有用,上即畀祠官
公之惜人才、全始终如此。
版曹王佐言诸路旱暵,除租至五十四万石,上疑其过于多,公言其非过。
赵子濛言救荒多滥,公言百姓其谓朝廷轻失人命,而重发仓廪,虽知其滥,可不从厚?
沈宗禹请行推排贫富升降之法,公言开民更相纠举,其害甚
退谓同列曰:「吾辈见民疾苦,当如疾病之在身」。
王佐请诸郡上供一岁再校,后期者罚。
公言顷岁尝一校殿最,州郡争先,鞭笞苛峻,有至死者。
今若一岁至再,其害不细。
谓宜止于每岁之杪择一二逋负之尤者罚之,庶几吏不急征,民免苛政。
上大喜,曰:「甚善」。
公之恤民隐宣德意如此。
上尝论唐太宗之功业,因叹大功之未就,公以先德后功为规。
上尝遣汤邦彦使虏,而虏酋不礼吾使,因叹宿愤之未摅,公以上策自治为献。
虏使魏正吉朝贺不肃,公责之以朝仪,卒致其恭顺而成礼。
上欲废枢密院之非古官,公言军务至重,不宜弛备以示敌。
公之审几事、持远谋如此。
公所建明,上皆施行,此其尤著者。
十一年冬,边吏言虏主归朔庭,公言于上曰:「虏之情伪未可知也,或中原豪杰起而图之,为吾驱除,亦未可知也。
所宜先者,择将帅、严守备、明斥候、峙糗粮耳」。
边吏又言:虏境檄称,其主巡行故国,南朝来岁贺正旦、生辰使暂辍一年。
上曰:「彼止吾使,若彼使至,则如之何?
盍亦遣使郊劳乎」?
公曰:「彼既止吾使,亦必暂止彼使」。
未几边吏再言虏境有檄,果亦云然。
上再三嘉公,曰:「卿言于前,乃验于今,真庙谟矣」。
高宗皇帝圣寿新岁八十,公言礼之大者仪必极其崇,庆之隆者泽必侈其溥。
上命公绵蕞其典。
十三年正月朔,上躬帅百官朝德寿宫,奉玉卮,上鸿号。
礼成,发德音,行庆泽。
群公百执进律增秩,于是恩达于荐绅矣;
学弟子员径诣太常,于是恩达于韦布矣;
虎贲材宫饫赐餐钱,于是恩达于尺籍伍符矣;
敬老尊贤,薄刑已责,于是恩达于幽人山农海隅苍生矣。
公亦当进两秩,增封邑,公恳辞焉。
退而喜曰:「吾求去八九矣,而上不听,今可以从此逝矣」。
三月,公祈上丞印绶,归田里。
章四上,不许。
九月,再请为祠官,又不许,进封鲁国公
来年六月,又累章申前请,又不许。
是秋高宗升遐,一时典礼皆公所定。
北虏遣使来贺生辰,或谓上在哀疾,既不受礼,宜辞其来。
公独言继好已久,骤辞其使,未可也。
谓宜除馆延之,徐议礼遣。
从之。
上欲遂服,皇太子参决机务,乃于祥曦殿西序设幄次,命曰「议事堂」。
每有大政,宰执诣堂禀议,翼日随皇太子诣内殿进呈。
时公当轴寖久,尽瘁夙夜,重以魏国年高有去思,而国恤方殷,欲去不可,闵免踌躇,非其志也。
来年春高宗祔庙,公乃上章丐祠,见上面控,其辞危苦。
上恻然曰:「丞相无苦,敬当勉从」。
观文殿大学士,仍前特进鲁国公,判衢州,从公便乡邻、侍板舆之志也。
诏许辞行,拊劳再三。
退辞东宫,慰藉周悉。
宰执百官设祖帐都门外,观者叹息。
侍亲归里,稚耋驩迎,亲故歆艳,以为古人戏䌽画绣,公独兼之。
公即日上章力辞典州,请为祠官
上恩闵劳,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未几孝宗倦勤,光宗嗣位,公以旧学首奉明诏询初政。
公答诏言切至,大概谓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
上欲拜公使,而公宅魏国忧,有诏服除日降制。
公念母子相为命者六十四年,至此痛,不如无生,誓以素食终丧。
既卒哭,得脾疾,亲旧劝公曰:「此素食所致也。
丧有疾,御酒肉,礼也。
盍强食从礼」?
言未毕,公一恸几绝,劝者乃止。
未几小愈,闻王人及门传宣慰问,且禭魏国以白金及帛疋两各七百,公起拜命,自草奏称谢。
一日,忽语家人子曰:「《易》卦六十有四,吾年亦然」。
即命子弟执笔,自占表章,祈致其仕。
翼日夜漏下十刻,薨于正寝,实淳熙十六年月某日也。
先是一月,有大星霣于里门。
遗表上闻,两宫震悼,辍朝二日,赠少师,禭以白金及帛疋两各千,奏亲属一人,添差本路干官以治襄事。
官其子孙七人,恤典从厚,终始哀荣。
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婺之北郭外隆寿之原。
公娶何氏,左奉议郎、知温州瑞安县绅之女,累封冀国夫人
子八人:模,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
枢,朝散郎主管佑神观;
机,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
朴,迪功郎
栋,奉议郎主管佑神观;
楫,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
橚,宣教郎,监西京中岳庙
栻,寄理将仕郎
模、机、朴皆先公卒。
一女,适校书郎姚颖
孙男女十四人。
公风骨清臞,萧然简远,家人未尝见其喜愠。
冲淡寡欲,自奉甚薄,食不重肉,一衣十年。
每一饮食,魏国未食,不敢先尝。
闺门肃然,寂无歌舞。
在公退食,端居斋房,观书或至夜分。
合族千指,与同饱温。
训迪子侄,不异己子。
士夫客死,必赒其归。
好贤惜才,人有片善,终身不忘。
然不立党与,不市私恩,每有荐进,不告其人,其不知者或以为怨,终不自明。
公相孝宗,论事安舒,不迫不激。
论人先纯正,论政本宽厚。
是时士大夫多言闽人不可用者,公尝荐一二士,上曰:「非闽人乎」?
公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
必曰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也,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
必曰江浙多名臣也,不有丁谓、王钦若乎」?
上称善。
自此闽士多收用云。
博士章颖论事狂直,上议绌之,公曰:「陛下乐闻直言,故士夫以言高,耻不相若,此风可贺也,绌之乃成其名也。
绌之愈甚,其名愈重。
名既归于下,谤必归于上」。
上悦,复留。
司言天长县水毁七十馀家,上曰:「此常事,何必以闻」?
公曰:「昔人人主一日不可不闻水旱盗贼,《礼》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
可谓人之父母矣』」。
上敬纳焉。
君子此三言者,真古大臣之言也。
其开广贤路,长养谏者,固结民心,增益主德,其功远矣。
故上每称公曰「不党无私」,又曰「刚直不欺」。
夫外人见其粹温,而上独见其刚直,扬己要誉者能之乎?
隆兴以来称名相云
有文集若干卷,制草若干卷,奏议若干卷。
既葬十四年,栻走二千里,以其兄枢之书来庐陵谒万里曰:「先生非先公故人乎?
墓隧之碑未立,先生而不为,尚以谁诿」?
万里则按其诸子所作家传,及起居郎熊公克所作行状,摭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书之。
铭曰:
皇矣孝宗圣与天通。
英武刚明,而鲁公
孝宗赫然,鲁公凝然。
赫然如天,然如渊。
规凿矩枘,落落弗契。
云胡相逢,同底于治。
闻诸晏婴,有同有和。
同罔可否,和罔唯阿。
未闻衢室,以俞废咈。
面惟予从,违弗汝弼
维皇之刚,用公济而。
维皇之英,用公粹而。
皇武用公,保大定功。
皇明用公,海函地容。
皇德增增,皇功锽锽。
皇治其弘,有巍其成。
昔周之宣,艾夜勤止。
暨厥末造,鹤诲驹刺。
唐之文皇,唐之成康
其渐二五,曾无荒。
隆兴之元,阖开乾坤。
震是狁魂,于强于安。
淳熙之季,薄海丕乂。
金瓯罔缺,龟玉罔毁。
何施臻兹,维皇不疑,维公不欺,维卒不欹。
谓公平平,无勇功智名。
后有思者,訾不来下(《诚斋集》卷一二○。)
诚:原脱,据四库本补。
周丞相子充(一二)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四、《东莱吕太史别集》卷九
近辱教况,下情不胜铭佩。
某病体入冬来差觉胜前,但手足腰髀时有坚强处,故未自如耳
药物日进三四服,未尝废炙艾。
医者或云血本少,用火则益燥涸,以此犹未决也。
请外见却,近臣与国同体,不得尽伸己志,君子在朝,要自有不知之润也。
钦夫既按吏未报,而复遣本州倅往摄事,彼安得不猜惧?
其处事诚太疏,因书当规之。
但施行既尔,远方观听便轻,缓急必号令人不动,非独渠私利害也。
旬日前报状中见黄德润初对,文字蔼然,真吉人之言,可为善类贺。
令嗣闻已赴官侍旁,莫别有弟侄相伴否?
匆匆拜禀,它祈厚为斯文毖重。
见加恩诸制,愈出愈新,略无倦笔,所谓方叔克壮其猷者也。
持此求退,不亦难乎?
一笑!
乞宣付孝宗皇帝圣谕入史馆淳熙十三年五月一日 南宋 · 萧燧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一五(第三册第二二九六页)
恭睹淳熙八年四月甲戌经筵真宗皇帝《正说》终篇。
六月壬申,有旨宣谕:「陆贽《奏议》,可与不可进读」?
王希吕等言:「贽论谏数十百篇,皆本仁义。
元祐中苏轼等乞缮写进呈,置之座右。
将来开讲如令进读,实有补于治道」。
七月丙子,制曰「可」,且令日读五版。
九年四月辛亥,诏讲读官同班奏事。
上曰:「朕每见陆贽论德宗事,未尝不寒心。
正恐未免有德宗之失,卿等可各条具阙失来上」。
侍读芮辉奏:「陛下推诚待下,可谓曲尽甚至」。
侍讲黄洽言:「德宗猜忌刻薄,《唐书》一赞尽之矣」。
上曰:「德宗彊明,不肯推诚待下,虽更奉天离乱,终不悔悟。
当彼艰难之时,所宜与朝夕论议,犹恐不济,而每事但遣左右宣旨,罕尝面谕,岂能深究利害,此所以知德宗之不振也」。
侍讲崔敦诗言:「德宗于军旅间,亦多是中人传旨,实情安得上达」?
上曰:「德宗欲以此济其猜忌刻薄」。
煇又奏:「圣言及此,社稷之福」。
于是合辞奏言:「臣等敢不仰遵圣训,愿竭愚忠」。
十三年三月癸卯开讲,时《奏议》犹有三帙,凡三万五千馀字。
有旨谕讲读官:令自后每读以半帙为率。
四月庚戌,臣燧读《论度支令折税市草事状》。
臣燧言:「自古聚歛之臣,务为欺诞以衒能,未有不先纷更制度者」。
上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耳」。
庚申,臣燧读所论裴延龄书。
上曰:「贽论延龄奸恶反覆曲折如此,延龄可谓至小人」。
臣燧言:「延龄之奸最甚,世所罕有」。
又有旨,特以十八日二十二日御讲延。
臣燧又读所论裴延龄书,读毕,臣燧言:「君子未尝不欲去小人,然常为小人所胜,如萧望之为恭显所胜,张九龄李林甫所胜,裴度皇甫镈所胜」。
上曰:「皇甫延龄之徒也」。
惟臣等以庸琐之材,幸得备员华光,日侍左右。
仰惟陛下以天纵典学,缉熙光明,一话一言,皆足以贻诸万世,尧舜之圣,不过如是,岂唐德宗所当同日而语!
然宸心惕惕,每虑或蹈其失,以为寒心。
德宗亲闻言,而弃之如土梗;
陛下进诵语,而宝之如元龟。
至以退朝之后,倾听数千言而不为倦厌。
又特于双日躬御迩英,盖故事所未有。
圣愚相去,何止高天之与下地也!
臣等不胜大愿,乞宣付史馆,以彰著陛下不矜不伐、执古御今之意。
宝谟阁待制中书舍人陈公墓志铭120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水心文集》卷一六、《止斋文集》卷五二、嘉靖《温州府志》卷五、《南宋文范》卷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姓陈氏,讳傅良字君举温州瑞安人
初讲城南院时,诸老先生传科举旧学,摩荡鼓舞,受教者无异辞。
公未三十,心思挺出,陈编宿说,披剥溃败,奇意芽甲,新语懋长
士苏醒起立,骇未曾有,皆相号召,雷动从之,虽縻他师,亦藉名陈氏。
由是其文擅于当世。
公不自喜,悉谢去,独崇敬郑景望、薛士隆,师友事之。
太学,则张钦夫、吕伯恭相视遇兄弟也。
四方受业愈众。
乾道八年,策进士殿庐,定公第一,奏入,不果用。
教授泰州
朝廷难以铨法持之,遂授太学录
将召试馆职,复不果,使告公,将以为编修官,公辞焉。
通判福州右正言黄洽王安石事劾公罢。
主管崇道观,知桂阳军
或言知名士废不用凡三十三人,公为其首,执政病之,稍迁提举湖南常平茶盐,转运判官,浙西提刑吏部员外郎
去朝十四年,至是而归,鬓须无黑者,都人聚观嗟叹,号老陈郎中
光宗逆劳曰:「卿昔安在?
朕思见久矣,其以所著书示朕」!
秘书少监实录院编修官皇子赞读,历起居郎舍人,皆兼中书舍人
会上疾,不能觐重华,公阴讽显谏,危论婉说,因乞致仕,下殿径行。
秘阁修撰,复兼赞读,不至。
今上即位,除中书舍人侍讲、同实录院修撰。
御史中丞谢深甫论公言不顾行,提举兴国宫。
居三年,察官交疏,削秩罢,时庆元二年也。
嘉泰二年,始复官,再为兴国宫,知泉州,辞。
集英殿修撰待制宝谟阁
三年十一月丙子卒。
开禧元年三月庚寅,葬于帆游乡湗村前山,距家巷语可达也。
夫人张氏,封令人。
子师朴,承务郎
师辙,新监盐官买纳场。
潘子顺薛师雍林子燕徐冲,皆婿也,既仕;
未仕者张绍、张畴。
未嫁者一女。
孙女一人。
公之从郑、薛也,以克己兢畏为主,敬德集义,于张公尽心焉。
至古人经制,三代治法,又与薛公反复论之。
吕公为言:「本朝文献相承,所以垂世立国者,然后学之内外本末备矣」。
公犹不已,年经月纬,昼验夜索,询世旧,翻吏牍,蒐断简,采异闻,一事一物,必稽于极而后止。
千载之上,珠贯而丝组之,若目见而身折旋其间,吕公以为其长不独在文字也。
公既实究治体,故常本原祖宗德意,欲减重征,捐末利,还之于民,省兵薄刑,期于富厚。
而稍修取士法,养其理义廉耻为人材地,以待上用。
其于君德内治,则欲内朝外庭为人主一体,群臣庶民并询迭谏,而无壅塞不通之情。
凡成周之所以为盛,皆可以行于今世,视昔人之致其君,非止以气力荷负之,华藻润色之而已也。
呜呼!
其操术精而致用远,弥纶之义弘矣。
盖鲁有臧文仲,郑有子产,齐有晏婴,晋有叔向,四人者当周之末造,能新美旧学而和齐用之,尊奉前闻而斟酌行之,不啬于古,不狃于今,是能辅当时而传后世,此春秋名世之士,孔子之所贤者也。
今公亦考元祐庆历,上极建隆,以达乎绍兴之后,将栉理弦续,起废疾解倒悬而燠炰之。
使公而得尽其用,则未知于四人者孰先后也。
始,公以盛名,天下归重,意其将有为矣。
其录大学也,议科举敝法,颇檃括之而已,然而拘于常而习于故者以为异矣;
其倅福州也,平一府曲直使不得隐而已,然而畏其明而苦其决者以为专矣;
流言转易应和喧然,而公之道不得行矣。
孝宗尝于禁中,从容读公所论著;
光宗尝因直前独对,许公且大用;
及今上御极,有讲堂之旧;
招徕初载,有咨谋之美。
然而夺其眷者使反为怒,蔽其知者使不复思,而公之身,竟以斥矣。
以彼四人,使其君臣之际上下之交不遂,靡然为时所向,而谤誉杂于朝市,疑信异其始终,则夫功烈之成就曾不能万一,而况其有大于四人者乎!
此余于公所以叹其开物之易而周身之难,成名之厚而收功之薄也。
悲夫!
公葬四年,吏部侍郎蔡公行之始状其行于太史
行之从公蚤,载之详。
余亦陪公游四十年,教余勤矣,故摭其平生大指,刻于墓上,以记余之哀思,而行之已载者,不复述也。
铭曰:
呜呼陈公,未壮而兴;
群士惊奔,来师来承。
三代统纪,汉、唐制度;
百世虽远,一二以数。
事研于终,德复于初;
发为词华,乃学之馀。
内圣外王,本末洪纤;
春秋四人,孔子所严。
建隆之元,实维《下武》;
斟酌损益,可继尧、禹。
天欲平治,必待其材;
生之实难,莫我肯培。
名胡忌高!
实奚恶富!
裂弃文锦,缝彼败素。
寄印如累,其谗云云;
拥书如林,其乐欣欣。
有橘之菔,有菡之芬;
有挐其舟,音远不闻。
我瞻湗村,泚矣南塘
二物则存,公乎在亡!
中大夫直敷文阁两浙运副赵公墓志铭1216年2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水心文集》卷二一、《四明文献考》第四三八页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名善悉,字寿卿
父不尤,知横州
祖士起,武义大夫
曾祖仲驯,开府仪同三司
仪同太宗四世。
横州初入宗学,以文占上舍,而有武力。
靖康之难,走相州,与岳飞善,聚兵万人,将迎二圣,雄张河南、北。
巨盗皆避之,曰:「此小使军也」。
高宗立,以众归御营,复从武昌
死,秦桧夺其兵,抑守岭外而没。
公孤愤激发,痛横州以投笔自挫,束置袍笏不挂身。
娶妇清江一月,誓之乐清舅家,赁僧房,业举子,夜诵依佛灯,或日昃未爨,履袜穿垢。
如是三年,得京官,往视其妻。
未及境,有萧某官者同宿,漫问:「李通判安耶」?
曰:「嘻!
死矣。
女嫁宗室,流浪,音信绝数年矣」。
公笑,因叙本末,萧惊异。
后公为郎而萧位执政,为上言如此。
无锡县
初,有印板帐钱,吏茫昧不能理,欠负十七八。
公补旧增新,常多三四以上。
宁德县,邑小易治,公亦竟岁无所笞罚。
通判临安府,敏绝为一府冠。
孝宗知之,故令以事至殿中者再,瞻相良久,喜动色,擢知秀州
金字牌忽夜下,上亲札曰:「海盐地高病旱,岂有水利可兴乎」?
河成,至今为腴田。
还朝,命除郎。
黄参政不奉诏,王丞相请与大州,知鄂州,以嫌改江州
始,有旨射铁帘,公多与金银,鼓舞将士,奏艺为诸军第一。
度支郎中侍从夜直。
上论朝士能否,独称公材,前后十数。
内出姓名知临安府,大臣犹难之。
太府少卿
于是上既欲骤用公,而轧于外廷,御史遂以为公罪,上怒,涂抹其疏几尽,然亦罢公。
光宗语宰相:「赵今安在?
寿皇所嘱付也」。
提点铸钱谏官疏,复止。
徽州,库钱满溢,寄于外廊,其归公使者,尽以代诸县赋。
江西运判,除直秘阁两浙运判
虏使张汝方暮发京口炮车云上,风挟浪成山,且覆且号。
夜乙丙,公择金山隈处,列炬火累百,募人钩其舟,浮筏以济。
国信吏白:「例卷当自正门入」。
公叱曰:「汝欲葬使人鱼腹中乃已耶」!
直敷文阁副使
宪圣后攒宫复土,第劳当迁侍郎,公已病,叹曰:「吾昔遇孝宗,蚤居此矣。
今夕阳之照尔,润家可也,报国乎何有」!
力辞而免。
庆元四年五月朔卒,年五十八。
八月某日,葬明州定海县太丘乡启霞山。
夫人李氏,封齐安郡
子曰汝铎,承直郎
汝镕,宣教郎、知浦江县
汝鄈,从事郎、坑冶司干官
汝鐀,高州文学
汝駉,从事郎、临海主簿
女嫁文林郎钱芄,朝散郎、知宁国府张忠恕
孙男二人,孙女四人。
公为政,速于赴机,事集而无迹,期会不迫而信。
治财以宽,民获贷放而官有馀资。
廉俭终身,不用公库物。
在上前,言论率朴透底无枝叶,上亦坦怀欢笑,肝鬲亲厚。
尝谓公曰:「周天下事,每日须过朕心下一遭,留卿相聚,正欲共此,不可远去也」。
孝宗之有志于治如此。
用人必亲柬,雅不任宰相宰相往往惭沮,曰:「此何以得进」?
同类亦耻不预,辄噪曰:「此由来也」。
虽疑似无实,然卓越被知于人主者,地偪而交疏,孤外反甚矣,故虽一意保持,而不胜百计之排斥。
嗟乎!
方公盛年,使其朋党比周,矫揉以应虚誉,则何惧不用!
而摧残困折,终不能有所为者,岂非伸于上而顾屈于下哉!
其后天子一切恭己,以事任其臣,举雁行鱼贯以听,而公于是时亦始为任事者所知。
然公宁以人主之知受屈于永久,而不以人臣之知求伸于须臾,此余之所以贤公也。
性专介重执,未尝曲己徇物,荐士尤谨。
两浙,或请荐沈桯,公以桯犯赃,不许。
江西,荐许中应、李肃,皆善士,时所谓伪学,畏不敢举者也。
秀州黄洽中丞,荐其所亲;
公闻澉浦监镇赵师石之材而未识也,荐而后报,曰:「宜以中丞所亲为后」。
大恚,故迄其去,毁公不置。
呜呼!
此又可悲已!
铭曰:
富矣启霞,金碧暾暾
四兽维之,中可一棺。
咸曰天造,树以斯原。
噫余赵公
旷度逸群;
神往无方,岂是之坟!
懿其遗声,以世厥存。
嘉定九年二月□日。
翰林医痊王君墓志铭1191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八、《水心文集》卷一三、《乌青文献》卷九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蕲春县
王君,绍兴乾道间名医,法应得铭。
初,君之子大受以铭示余,宁武军承宣使张抡之文也。
大受言:「先求于知枢密院黄公洽,公谢曰:『张侯文高』。
卒使铭之。
公简固在尔」。
余嘉黄公能逊,又极爱张笔。
大受拜曰:「愿改石,以属君」。
余骇弗敢答而罢。
然自是大受见辄有请,辄弗敢答。
上即位之元年余参议于荆,距读铭之岁八年。
荆去吴郡四千里,友朋之问,累月不至,大受数寄余书,必言改铭事。
又曰:「吾弟素强无病,一夕中寒死。
人生危脆难保,而亡父未铭,八年之期,宁屡合耶」!
余重恻然悲之。
呜呼!
舍贵而用贱,置巧而命拙,大受岂有利于其间哉!
君讳克明字彦昭饶州乐平人
生乏乳,以粥饵活,遂得脾胃疾,长益甚,医以为不可治。
君怒,因自读《难经》、《素问》,用意处药,宿病尽瘳。
始以其术行游江淮,入苏、湖,最后家乌镇
常数百千里赴人之急,贤卿大夫皆自屈与游。
针灸尤精;
诊脉有难知者,必沈思得其要,然后与药,则无不验矣。
未尝多用药,病虽数證,亦才下一药,曰:「此病之本也。
本除而馀病去矣」。
亦有不与药者,要以某日当自愈。
有以为非药之过者,过在某事,当随其事以治之。
凡此类医自好者之所操,惟君能必雠其言。
夫书医以多愈疾为奇,而君本豪伟,通古今,喜气节。
大受读书能文,又以其先大家,多衣冠显人,特君发愤于庸医为之耳,颇微其事,故今所记者仅数事。
至其治疗之曲折,又不能详,为可惜也。
魏安行妻风痿,十年不起床,君施针而步履复初
庐守王安道中风,噤不语旬日,他医莫知为。
君曰:「此非汤剂之所及也」。
令炽炭烧地洒药,舆安道其上,药气熏蒸,须臾而苏。
虏使黑鹿谷过姑苏馆,病伤寒垂死,部使者请君治之,二日愈。
后从徐度聘虏,黑鹿谷适为先排使,待君亲甚,君莫测也。
赵州,马逸,伤足,坠石桥下,谷奏其主,以己之车乘之,北方由是知君名。
张子盖海州战士大疫,全活几万人。
子盖上其功,君曰:「吾非有战功也」。
辞不受,王炎宣抚四川,辟君,君意有不乐,谒疾竟去。
怒,劾君避事,坐贬秩。
又从吕正己使虏,虏接伴忽被危疾,服君药有间,厚为谢。
君不肯,以状还国信所
丹阳苏著行金告君疾,君始纳之,疾愈,卒归其金。
然则不专用是易衣食明矣。
始,君以试中礼部,累其官至额内翰林医痊,赐金紫,赠父实为秉义郎,母张氏,封太孺人
淳熙五年六月卒,年六十七。
其明年五月,夫人闻人氏亦卒。
闻人,秀州嘉兴人,有干局,事姑甚孝。
君好侠尚义,不问有无,而能治生教子,缮园池屋宅以为富者,闻人力也。
是年八月壬寅,子大中、大受、大春、大雅、大异,合葬君与闻人于湖州乌程永新乡义安平山
女嫁孔闻诗,幼未行。
孙男二,女二。
余既次君事而未铭也,绍熙二年,去荆过吴,大受谓余,卜改葬矣,曰某州县某山某年月日下。
大受又曰:「吾愧不知父之学,近从人得一事焉。
胡秉彝之配,病内秘,腹胀痛,号呼宛转旬馀
父往视之。
其家饭亲,客既集,父谓胡曰:『吾使恭人疾愈而与于会,可乎』?
以半硫圆碾生姜,调乳香下之。
俄起,对客如平常」。
铭曰:
古之圣智,先知疾苦;
草木杂使,阴阳参御;
物无非药,待我而愈。
其言尚存,有方与数。
后之用者,视薪失斧;
持平不效,出奇则误。
天疢王君,因书自悟;
以身为节,意成尺度;
遇病必除,莫名其故。
岂此独能,彼有弗虑。
愤伤末流,以疏掩嫭。
余友戴肖望尝得医于君,每言其切脉用药,非今人之所能预也。
惜余不及见其人,而但铭其墓尔。
龙泉叶适撰。